7 πάντα στέγει, πάντα πιστεύει, πάντα ἐλπίζει, πάντα ὑπομένει.
凡事包容, 凡事相信, 凡事盼望, 凡事忍耐
最后,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这是一组非常简洁有力的结语。也因其简洁,常造成争议。
最大的争议就是,这不现实,凡事包容,包容罪吗?凡事相信,诈骗短信也信?凡事盼望,盼人倒霉也行?凡事忍耐,家暴、霸凌也忍耐?
之所以有这些问题,只因这句话太有名。有名的结果就是常常被人讲,但没人回去看上下文。如果不看语境,这句确实有心灵鸡汤的嫌疑,听起来好听,但经不起追究。不过还好,这句陈述并不是孤立的,它其实对应了上文所述的每一个爱的属性:
——爱具有创生万物和维系万有的属性,爱人的人不把自己当作上帝,不寻求自己的ego,不把恶归算为恶,爱和真理是一体两面,爱不违背上帝的律法,爱与真理同乐。
在这些爱的属性的基础上,才有这在逻辑上发生的必然,爱在实践中应有的样子。这个样子就是包容、相信、盼望和坚持。
何为包容、相信、盼望和坚持?
πάντα στέγει
凡事包容
“包容”这个希腊词“stegei”有很多种意思,endure(忍耐),cover(掩盖),还有sustain(支撑),很难选取一个作为释义,我认为所有这些意思都是对的,但若用一句话来形容,《创世记》中的一句话反而是最准确的,那就是:
וַיַּרְא אֱלֹהִים, כִּי-טוֹב.
上帝看着是好的。
凡事包容的意思,其实就是这句话,上帝创造天地,爱包裹一切,没有什么是爱不能预见、不能容忍、不能医治、不能修复的。在爱看来,万有皆善,都是好的。
注意,爱是包容,不是包庇。
爱不包庇罪。罪有罪的后果,这是遵循自然律和社会律。让罪承担罪的代价,并非不爱,不让罪承担罪的代价,也并非爱。违背自然律和社会律,就是违背真理,对罪的包庇反而是无爱。爱的包容是既有真理又有恩典,诚实的处理罪、坦然的对待罪的后果,然后无论对人还是对世界仍然怀有起初的信心和盼望,这才是爱的包容。
爱不思恶,不是叫你把所有坏念头赶出大脑,也不是叫你只能和无瑕疵的人往来。这意思是不把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任何事,看作是不可救赎、不可挽回、不可原谅、不可容忍的。人无完人,有一些不好的想法、做错一些事,这都无损于爱;但咒诅别人、欺压一个种族、给人非人的待遇、对人类社会绝望、报复社会等,这些则是无爱的。
“用爱心说诚实话”也是这意思,提出批评、给予惩戒并不违背爱的原则。包容的意思是包容任何人存在的理由和任何事发生的理由,任何人存在、任何事发生都有各自的目的和意义,在足够长远的维度上都是对善的成就。
爱要包容,不是包庇罪,而是在罪人的世界中仍然看到上帝做主为王,包容的是这个东西。既然上帝让这个人存在了,让这个事发生了,就接纳、包容ta的存在,包容ta的发生,不要以为惊诧、不要心怀不满、不要惧怕、也不要否定,而要相信、盼望、和坚忍到底,
所以接下来:
πάντα πιστεύει,
凡事相信
这个“相信”和“因信称义”的信是同一个字,这不是拒绝判断真假的意思,而是指着“信心”说的,也有“交托”的意思。在英文里既是“trust”也是“entrust”。
“信心”的对象是上帝,不是人。约翰讲到耶稣,耶稣不将信心放在人身上,“耶稣却不将自己交托他们,因为他知道万人”,这个“交托”就是这里的“相信”,同一个希腊字。
凡事相信的意思是指对上帝的安排有信心。人肯定会出错,物肯定会坏损,事肯定会状况百出,你相信的不是人完美、物常新、万事顺意,你相信的是这一切看似漏洞百出、满是缺陷、别别扭扭的配搭中,有上帝测不透的丰富、不破灭的美意,祂的道路高过我们的道路,祂的意念高过我们的意念。凡事相信,信的是这个。
因此,你顺风顺水的时候有信心,遭遇患难的时候也有信心。你的主头戴冠冕的时候有信心,他被钉十架的时候你也有信心。世界看起来蒸蒸日上的时候有信心,看起来世风日下经济萧条的时候也有信心。
相信上帝创造的精妙,安排的美善,相信万事互相效力,爱必被祝福。
πάντα ἐλπίζει,
凡事盼望
爱不绝望。
这不是盲目乐观,也不是自欺欺人,这是建立在客观认知——上帝创造的万有是好的,和坚固的信心——相信上帝安排的美善——的基础上必然的结果,爱是常怀盼望,静待天明。
爱甘愿放弃绝望的权利。
你不是没有绝望的理由,也不是没有绝望的权利。你的人生不总是顺遂,似乎也没什么过人的成就,有时候看似山穷水尽,有时候感觉精疲力尽。你有时候会恨自己,会妒忌,会抱怨,会后悔,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磕磕绊绊、别别扭扭的人生,可那又怎样呢?无论如何,你都选择不绝望,无论如何,你都选择不幻灭。这就是凡事盼望。
没有什么是在爱里不可救赎、不可挽回、不可原谅、不可容忍的。爱是不绝望,这是你终有一天要学会的功课。终有一天,你要学会在黑暗中静默等候,在患难中恒久忍耐。
在看不到出路的时候,活下去。
πάντα ὑπομένει.
凡事忍耐
爱是不放弃。
希腊词“hypomenei”严格说来不是“忍耐”,而是“支撑、坚守、承担”,是坚持到底不放弃。
当然,要坚持不放弃,忍耐也是必不可少的,但这里的重点不应该放在“忍耐”上,而应该放在在“不放弃”上。不放弃什么呢?不放弃那些向好的、向善的、那些促进和平、发展、和可持续的意念和行为。
凡是向善和向好的东西,绝大多数会有迟滞性,也就是你可能一时看不到它们的果效,比如吃药,一般来说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见效。
所以爱可以等待,但不要放弃。
其实爱是鼓励人等待的,因为人受困于时间,看不到尽头、预料不到结局。几乎所有历史的发生,你要明白它的意义和美善,只能通过等待。等到时过境迁,回过头看,可能一生将尽,才略能看懂上帝的安排。
认识上帝,等待是人所能依赖的唯一手段。但这不是被动的、消极的、虚无的无所事事,这是一种主动的、积极的、充满勇气、信心和盼望的等待。这是不绝望的等待,是坚信即将看到黎明,即或不然,黎明也会在我看不到的时候悄然到来的等待。
到这里,你看出来了吧,这四句话,句句相关,层层递进。因为万有之创造是好的,所以对一切事物的安排有信心,因为有信心,所以在患难中可以不绝望,因为不绝望,所以坚持到底不放弃。所以,
——爱永不止息。
8 Ἡ ἀγάπη οὐδέποτε πίπτει.
爱是永不止息
“piptei”,英文翻译为“fail”,但原意是“fall”,跌倒、绊倒、倾覆、坠落、灭亡、落空、失效的意思。爱永不止息,也就是,爱永不失败,爱永不失效。
希伯来文的“爱” 是אהב (ahav),有“接受礼物”和“给予礼物”的双重意思,在希腊文里用“agape”表示,拉丁文用“ caritas”,它们的意涵都远远超过今天人们所理解的那种男女之间罗曼蒂克的叫做“爱情”的东西。
不是说爱情不好,而是“爱”远远、远远超过“爱情”的范畴。
“爱情”成为“爱”的主要载体和表达,实际上是近代以来的发明,是工业革命带来的副产品。当工业化的生产方式取代传统社区为单位的生产方式,人们从传统社区(村镇、教会、家庭)中出走,与此同时,人对“爱”的理解也开始变迁为淡化责任和义务、只关注个体的享受和愉悦、最终被窄化成一种荷尔蒙冲动的情感体验,而爱的真谛却被人们遗忘了。
但遗憾的是,人越是追求自身的享受和愉悦,真正的快乐和愉悦就越难以获得,随之而来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伤害、不信任、以及关系的破裂。于是一次又一次,不相信爱了,爱失败了,爱破灭了。
然而真的是爱失败了吗?
还是你对爱的理解出了问题呢?
放纵私欲的东西并不能使人快乐。“爱“是礼物,也是给予,“爱”是白白的得来,也是白白的舍去,真正的爱使人喜乐、平安,使人受益无损,爱带来和平与和解,绝不是隔阂与伤害。
爱不是“爱情”,爱是ahav ,爱是agape,爱是caritas,爱是慈善。你是这慈善的受惠者,也是这慈善的给予者。
爱不分性别,不分种族、不分阶级、不分意识形态。它有忍耐,有恩慈,反对ego,爱是克制,不受挑衅,不将恶归算为恶,爱信奉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爱放弃绝望的权利。爱永不失败。
爱是人类借以穿透一切兽性、消解一切恶念,最终战胜一切罪恶的神性内核。是人所能行最近于神的事。
——“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难道是患难吗?是困苦吗?是逼迫吗?是饥饿吗?是赤身露体吗?是危险吗?是刀剑吗? 如经上所记:‘我们为你的缘故终日被杀;人看我们如将宰的羊’然而,靠着爱我们的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了。 因为我深信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我们与神的爱隔绝;这爱是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