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οὐ χαίρει ἐπὶ τῇ ἀδικίᾳ, συγχαίρει δὲ τῇ ἀληθείᾳ
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上一篇结束的时候,我们说到万物皆善。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恶是成全善的手段,难道人要追求做恶吗?
这不是抬杠,而是合乎逻辑的发问。第6节,就把这逻辑破口堵上了。
爱是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这意思是,虽然在本体论和终极论的层面上,万有皆善,甚至恶也被用来成全善,但在个体的层面上,恶有恶的后果,罪有罪的代价。
犹大的不义成就了耶稣的救恩,但犹大自己却免不了被不义吞噬,承担做恶的代价。
保罗在不少地方都将不义/真理组成一对正反义,比如罗马书1:18,2:8,贴后2:10,2:12。然而在今天的语境下,不义和真理似乎并没有显而易见的对立,不义的反面是义,真理的反面是虚假,它们的词意范围看起来还挺不一样的,那为什么保罗会把它们对立起来?
熟悉这些文章的方法论的朋友可能已经猜到了,要回答这个问题,就是回到原文的语境,了解它们最初所代表的意涵,再将其中最关键的信息提取出来,结合已知的客观事实和法则,揭示这个信息的真谛和意义。
首先,“不义”(adikia)虽然是一个希腊词,但它的意涵远超过希腊语境下的“不正确”、“不道德”、“不善良”,它实际上是被保罗挪用的一个希伯来概念。对于以色列来说,义/不义的标准,是遵行还是违背神的律法。
所谓义人,就是遵行神的律法的人,不义的人,就是违背上帝律法的人。上帝的律法对以色列人来说是Torah,也就是摩西五经里给以色列人的启示。
但很显然我们今天不能照搬摩西五经,里面事无巨细教导以色列人如何穿衣服、吃东西、造房子等各种日常生活的规范和禁忌。这些显然是有历史局限性的,是适应当时当地的社会形态和自然环境为以色列人量身定做的。我们不需要遵从这些具体条文,而要明白这些条文背后的信息。
这个信息是什么?耶稣说的很明白了:“所有律法的总纲,就是爱神,爱人”。
爱,就是上帝的律法背后的信息。
只有这个信息是永恒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所以当我们说遵循上帝的律法的时候,我们指的不是摩西五经,也不是任何的法律条文,我们指的是跨越时间和空间、不受具体历史阶段、自然环境和社会条件所限制的“自然律”,是关于世界创生和发展的一切法则和真理,那就是爱。
义人,就是遵行上帝律法的人,但不是犹太人的Torah,而是世界创造和运作的基本法则——爱,是喜爱和遵循这个真理的人。
不义的人,就是违背上帝律法的人,也不是Torah,而是世界创造和运作基本法则——爱,是厌恶和违背这个真理的人。
这样一说就明白了吧,不义确实属于真理的反面,而真理和爱则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爱当然不能喜欢“不义”,因为爱不能违背真理;爱必然喜爱真理,因为它自己就是真理。
这样就很好理解了吧?
然后接下来,这下面还有一层意思,也非常重要。
“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原文是“欢欣、快乐”,不要以不义为乐,要与真理一同欢乐。
注意到没有?后半句不是“以真理为乐”,而是“与真理同乐”,为什么是“与”(sun)?宁肯牺牲对仗工整也要加一个连接词“与”,应该不是什么不小心为之。
要“与”真理,而不是“以”真理,这是因为,人不具备拥有真理的可能性。
人天然的局限性决定了人不可能是全备真理的所有者。人可以通过理性和经验判断什么不是真理,什么违背了自然法,什么会导致伤害和毁灭。人也能通过理性和经验来掌握部分真理,比如摩西五经列出了对当时当地社会最有效的行为准则和律法条例,但这些规条有保质期,随着历史的发展,社会的演化,人类自身的成长和成熟,更多的真理会被显明出来,很多被证伪的、经不住时间、历史、科学技术检验的,就成了糟粕,只有不断经得住种种考验仍然站立的住的,才具有真理属性。注意,这只是“真理属性”,并不是“真理”,因为没有人知道随着观测手段的发展这些东西会不会被替代。
人始终无法获知全备的真理。人只能“与真理同乐”,而不是自诩掌握了绝对真理的“以真理为乐”。
说到“真理”,alethia,这个词的意思也不仅仅是事实(fact),它在希腊文里是“不再隐藏”的意思,在希伯来文化中,它指的是“上帝的启示”。它不仅仅是相对于错误的、虚假的、肤浅的反面,也不仅仅是隐藏的、需要被发现和发掘的知识,它更是上帝本身,是上帝所创造的一切,是所有自然律和规则的总和。
明白真理,在希伯来文化中,总是,注意,是总是,与认识上帝等同。人认识真理的程度取决于人与上帝的关系。
所以爱为什么不喜欢不义,只喜欢(与)真理?因为爱不能违背真理,那相当于违背祂自己;爱要实事求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爱尊重事实,尊重客观规律。同时,不要自以为拥有了真理,不要以为自己已得着了,总要谦卑,不停止学习、不停止叩门。人能掌握的真理是有限的,但上帝是全备的——认识上帝便是智慧的开端。